「Lost Paradise」

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溺水不亡】黑篮/青黄 下

绿间真太郎打了个电话来,询问他有关于黄濑的状况。这个医生是青峰的国中同学,为人严谨一板一眼,与青峰关系算不得特别好,但是做事认真负责,是一个极为值得信赖的医生。

黄濑才到青峰家的时候极为畏生,一句话都不说,青峰上班怕黄濑跑了都只得反锁上门,回来之后往往得找遍每扇窗帘才能够找到黄濑,他很想发脾气,这人怎么回事,问他什么也都不说,包吃包住还不满意非得让他每天都玩儿一次捉迷藏,他怒了,说你总觉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我一直喂喂喂的叫你,你不烦我都嫌烦了。

黄濑眨巴了下眼睛,蹦了两个字,凉太。

“姓呢?”

黄濑不说话了,青峰差点儿又怒了,但是黄濑那眼睛一看到他,他就软了。

依旧是那么戒备,但青峰觉得他能够看到别的其他,总觉得某把钥匙似乎找对了锁,正在慢慢地磨合,虽然一开始青峰是准备撬锁来着。

青峰觉得黄濑像只猫咪。

猫都特别讨厌被摸肚子,平时再怎么温顺一旦违规也得炸毛。黄濑才跟着青峰回家的时候随时随地都在竖起浑身的毛威吓青峰的接近。

但是渐渐地,他愿意露出自己的肚子给青峰,并且会因为这个动作而更加温顺与安定。

他带黄濑去找了绿间,希望绿间能够帮忙,毕竟黄濑不可能一直住在他家里,他既不是黄濑的家人,与他也没有什么超出平常的关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本来他以为黄濑对谁都是那样,结果没想到拽着黄濑出门见了绿间之后,他倒像成为了安全的港湾,才一见面,绿间都还没开口,黄濑就迅速地躲到了青峰的后面,手还抓着他的衣服。

“绿间你吓到他了。”

青峰毫不留情。

“我一句话都没说。”

绿间冷静回答,接下来又说把他按到我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他这样我没法儿做事。

青峰从自己身后拽出了还在抖着的黄濑,结果又被扑了个满怀,这双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松软的姿态,对着青峰眨了眨,黄濑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想回去。”

然后青峰就带着黄濑回去了。

事后被绿间讽刺了多次‘没出息’,他当然是想反驳的,但是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那番举动再怎么看来都的的确确是没出息的表现,但是黄濑是谁,不过是一个不开腔不说话胆小又畏生的陌生人,粗略算来到青峰家才不过几天,为什么会违抗医嘱带着黄濑就狂奔回家了呢?青峰将此归结于他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强烈责任感。

后来几次接触之后,黄濑终于愿意安安静静坐在绿间对面了,但是前提是青峰必须也坐在一边。询问的过程极为无聊,青峰觉得绿间不仅仅是在瞧不起黄濑的智商,也是在旁敲侧击地看不起他,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啊,敢更弱智一些吗?他听了一会儿就又打呵欠又抠耳朵,极尽所能地将自己的不耐表现出来,那边绿间刚刚落下尾音,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

“那个时候大概他人根本就不是清醒的,只是下意识地抵抗。”

再后来,他跟绿间讲述发现黄濑的情况时,绿间稳准狠地做出了这个判断,理由再简单不过,因为黄濑仅仅是凭借着意识,所以当得知他并不处于危险中时,又立刻晕了过去。精神处于破裂边缘的人会时常将自己封于一个保护圈内,下意识地反抗一切他觉得有害的接触,所以黄濑才会在青峰接近他时从半梦半醒之中醒来,又在排除了危险信息之后安然睡去。

也就是说,黄濑信了那时还是一个陌生人的他的话。

青峰有些莫名其妙,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黄濑都是一个戒备感极强的人,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屋里,他一定会找个密闭狭窄的空间将自己封闭起来,明明第一眼也曾经对他表现出过敌意,又为何那么轻易地将信赖托付给他。

这种事情医生说不准,他更说不准。硬要下个定义的话,大概可以归于命运。

命里注定。

“怎么样?”

青峰拉开抽屉摸了两个胃药干咽下去,自从黄濑到了他家之后他的作息变得极为不规律,胃也因此受到了损坏,绿间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询问近况,一度跟进好制定计划。

“不算好吧,你差点儿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今天我也没见到你。”

青峰难得没去和绿间较劲,他还在介意黄濑那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的话:别再管我了。

能做到的话早就做了,还会等到现在,每天‘死一次’吗?

青峰当时有些想反驳的,但是他又不愿雪上加霜。黄濑的精神状态那么差,要是他还忍不住发脾气,那人真的有可能打开窗户就从20楼往下跳了,他还玩儿不起这样的心跳。

最初只是因为无法从黄濑口中问出有关信息,再加上跟着青峰回家时,黄濑身上除了那套破破烂烂又被雨水浸湿的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不开口,青峰根本没办法联系他的家人,人又是他捡的,照看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肩上。

照看就照看呗,反正他一个大男人自己住,黄濑又不是娇滴滴的妹子,多一个人也不算什么。黄濑饭量小,又安静,除了某次半夜被梦游的黄濑吓醒之后不得不搬到这人房间和他一起睡之外,也没差。

但是也有一句话叫习惯成自然。要是说出去,别人肯定觉得青峰有自虐倾向,但是,就在这样不算久但也绝对不短的相处当中,青峰已经适应了上班之前买早餐回家扔桌上留纸条嘱咐还在睡觉的人记得吃饭,上班中途带饭回家,下班回来掀窗帘找人,甚至不时上演生死交错的生活了。他是被黄濑经常当仇人一样掐脖子,但是最后他都没死。

他觉得掐他比掐黄濑自己好多了,至少他还能够在死之前唤醒黄濑,而不是将那万分之一,甚至更大概率的可能性用于筹备黄濑的葬礼。

青峰挺欣慰。

按理来说心理疾病也是有缓解方式的,甚至能够治愈。但是黄濑的问题是找不到病因。

“你能治好吧?”

他冷不丁就问了。

按照他自信到近乎于自负的性格来看,青峰是不应该问出这句话的,但是现在他真的没把握,他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来作为安抚,而这个答案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符合现实推断未来的准确度,他要的仅仅是一句来自于外人的,能够令他安心的话。

“你听过一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吗?”

绿间有些神叨叨,青峰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下班时间在傍晚,他交接了任务之后就离开了警署,中途进了一家餐厅,老板热情洋溢,说青峰先生今日也是照常吗?他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一口点头。

20分钟后他提着两个便当走在回家路上,莫名焦躁,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每天把黄濑关在屋里,黄濑是挺无聊的,但是他还不放心,处女座都有某种程度上或轻或重的强迫症,在遇见黄濑之前,这个症状从未显现,但是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不得不与此狭路相逢。为了能够时刻确定黄濑安全与否在家与否,他扔了一个手机给黄濑。

刚开始的时候不管手机响上多少遍也无人接听,青峰气得要炸,回家以后好声好气地跟黄濑讲,不接电话可以,你不觉得一直响着烦吗?

黄濑摇头,表示可以忍受。

青峰简直要喷火了,好不容易才震惊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耐性真的全部都用在这个人身上了,突破了极限。于是他继续轻言细语,“我们商量下,以后这手机响了,你在家就挂断,行吗?”

黄濑想了想,表示能够接受。

后来有一次青峰打电话回去被接了,一接通对面就来了一句小青峰我在家,搞得他当场当机。

小青峰?什么称呼?

他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忘掉那两秒钟的小心动,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之后顿时觉得这个称呼其实挺不错?至少自己听得舒心。

不过等等,哪里不对啊?

黄濑这家伙开口说话了?

青峰很高兴,开足马力回了家。黄濑愿意同他交流了,但是对于一些有关于自身所属的信息却只字不提,青峰甚至不知道黄濑姓什么。他有刻意去查过,举国上下叫‘凉太’这个名字的人举不胜举,根本无从下手。

他不知道黄濑有什么芥蒂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相关消息,这家伙难道不盼着回家吗?但是有一次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接近年底的时候警署工作特别忙,他打了电话回去黄濑接了,他随便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结果一直忙到半夜才疲惫地回家,刚一开门黄濑就扑过来了,青峰被卡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凉太,进屋说?”

黄濑没撒手。

“门口冷啊。”

黄濑从他胸口抬起头看了他几眼,送开手,他一关上门又被从后面抱住了,搞得他相当无奈,只能够加个力把黄濑和自己都往屋里送。

“饿了?”

黄濑没说话,晃脑袋。

“感冒?”

继续晃脑袋。

“男子汉大丈夫别扭扭捏捏的,痛快点儿!”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黄濑说。

青峰没由来得被戳中了心窝子,他还没体验过这样被需要的感觉,黄濑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没有交出手的任务,而这个任务的终结期就是黄濑愿意对他开口说出身世的时候。在此之前他没有去计算过这个时期,但是他确实有自己或者向绿间求助来想办法从黄濑口中套出。

他觉得他似乎知道黄濑为何隐瞒身世了,他却开始转变自己的立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青峰知道了黄濑的全名,凉太,黄濑凉太,黄濑还抱怨过好几次,说小青峰你自从知道我的全名之后,就再也不叫我凉太了。凭借着这个信息,其实他已经可以筛选出黄濑的所属了,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隐瞒下来了,在别人问及的时候。

青峰的生活是一瓶苏打水,黄濑为他带来了新鲜,一旦沸腾就不愿再平凡,他愿意做一罐汽水,也鲜活在黄濑的生活中。

 

电话没人接,也没被挂断。

青峰的第六感向来不准,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却一击命中。他走在渐渐暗下来的夜色之中,渐渐加快脚步,到最后甚至奔跑起来,塑料袋摩擦着他的裤子,发出痛苦的声音。他越跑越急,越来越害怕,黄濑那一句话没由来地又再次不断地回想。

别再管我了。

别再管我了别再管我了别再管我了别再管我了别再管我了。

“黄濑!”

他吼了一声,被叫的人自然是听不到,但是途经的路人却无一没有看向他。

这个人怎么了啊,为什么跑得那么急,手里有两份便当,是带给自己和恋人的吗?那就跑慢一些啊,手里的便当都洒了呢。

便当洒不洒没有关系。

对于青峰来说,这些可以用钱就可以买到的东西无足轻重。

但是黄濑,他可能耗尽资产也无法重获。

他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门没有被反锁,他轻轻松松地插入钥匙扭一一圈之后门就开了。

屋子里也没有等,不用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去找,青峰都知道黄濑已经不在了。

“黄濑……”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默默念了一句,便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肯定是没法儿吃了。他特别烦躁,黄濑走了,又怎么样呢?他早晚得回去找他的家人他的归属,只是因为这一天来得太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说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跟他告别就自顾自地离开,所以他才这么纠结吗?

青峰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黄濑拥有独立的人权,他也不是黄濑的监护人,当然对方有资格有权利自由来去。相反的倒是他,打着一个稍微能够见得人的旗号,随心所欲地将黄濑锁在家里,现在看来和囚禁有什么区别啊。

青峰慢慢踱进门,也没有反手关门,他走到客厅,一屁股坐下,现在肚子也不饿了,通过胃药稍微得到缓和的绞痛与不适又开始折磨他,刚才那番用尽全力的奔跑令他没有力气翻身找药,甚至连呼吸之间都是干哑的刺痛。

他不会如此脆弱,他仍旧是那个强大的,将‘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挂在嘴上的青峰大辉,只是,在他的内心之中,他已经认同,现在有了另外一个人,不需要与他对抗就能够轻轻松松将他击溃。

青峰仰躺在沙发上,兀自沉浸在一堆莫名其妙,纠缠在一起的情绪当中。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突然亮了,有微弱的灯光照进来,他没有去在意,直到脚步声从门口一直响到自己跟前,他才猛然翻身坐起来,把黄濑吓了一跳。

语言是多余的。

两相对视时双方都无话可说。

黄濑眼中仍有不解,他却炽烈无比。

“去哪儿了?”

“饿了……”

黄濑晃了晃手里的便当。

青峰点头,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你还会撬锁了?”

“你门没锁啊。”

青峰哑口无言。他回想了一下,早上的确是因为走得急,中途又回来了一趟所以忘记锁门了,刚才那一场悲情上演的剧目现在可以撤了,真是多余,真是令人羞耻,他有点儿想把自己摁在墙上打一顿。

但是,真好。

“小青峰你怎么了?”

“没,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黄濑眼睛亮亮的,沉默半天也不说话,过了一会把便当放在桌子上,两份,打开还冒着热气。

“一起吃吧。”

 

当天晚上青峰又被掐住了脖子,差点儿就命丧黄泉。

他有些放松了戒备,黄濑只是愿意同他交流了,但是心理疾病毕竟还存在,绿间也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案。

先开始黄濑是在掐自己的脖子,青峰不知道那是不是出于黄濑的自我暗示,他只得立刻翻身就去扳黄濑的手,这下感受到外力的手转移到了他的脖子上,用力,他没能够通过常规的方法制止住黄濑,黄濑的力气也越加越大,搞得他差点儿真的断气。

清醒后的黄濑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往外走。

“黄濑!”

青峰叫了一声,自然是没有得到回应,同时往外走的人脚步也没停下。就在青峰楞神的几秒时间之后他听到大门开的声音。

“黄濑!!”

青峰跳下床就去追,眼疾手快地把已经走出门的黄濑又扯了回来。黄濑低着头,死活也不看他一眼。他知道气氛有些不对,也不觉得能够这次轻易安抚下黄濑的情绪,他只是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好转移下黄濑的注意力,将这难关度过。

“黄……”

“小青峰。”

他不知道说什么。

“不要管我了吧,我知道自己没救了,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你是第一个愿意耐心待我的人,所以我不愿意伤害你,让我走吧。”

黄濑的声音在颤抖,比起那时在雨中身体上的颤抖更难以令人接受。

“你能走哪儿去?”

青峰沉下声,打定主意不跳过这个话题,“给我个具体的地址,我送你去。”

“不要管我了吧。”

黄濑又重复了这句话,搞得青峰十分毛躁,他不喜欢这句话,明明不想说出这样的话,却偏偏要逼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他没见过这么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没有是吧?那就等你有了再说。”

“小青峰,”黄濑这下抬头了,又坚决又无奈,怎么看怎么奇怪,“我说了不要管我了,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动摇我呢?让我留在这里对你也没有好处吗?我仅仅是一个包袱而已,没有了我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娶妻生……”

青峰一拳打了过去。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性与温和的人,他的生活方式就是强者为胜,因为他强大,所以他能够自我地活到现在,他还要继续这样活下去,哪怕肩上多一个包袱,他还扛得起。

黄濑被这一拳打得措手不及,一直没再说话,青峰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呆了一会又慢慢走到黄濑跟前去,“痛吗?”

黄濑本身并不难过。

人生当中,总有一些事情会让你说不出形容不能的情绪,这些情绪被归于‘不好’的一面,当你独处的时候你能够很好地应付过去,但是,若是这时恰好又一人察觉到了这些情绪,并且恰当好处地安慰,结果会是怎样呢。

   “我不怕痛,”黄濑说,“我只是怕让我痛的人不是你而是别人。”

青峰又一个挥拳,黄濑闭上眼睛,等待着阵痛,却被轻轻柔柔地摸了头。

眼前这个从头到尾都带给他安全感的人笑得一脸苦逼,好似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一样,不给他一点儿机会地把他拉进了怀里。

就是这个人,他那么依赖着,却又三番五次狠下杀手,那虽是无意识,但可能造下的恶果却不会因为有无意识而产生差异。

他靠着青峰的胸膛,强健搏击着,青峰的声音闷响在他的耳畔,甚至还能够感受到发音时的那些震动,每一个音节都几乎振聋发聩,真真切切。

“那就一起痛吧。”

黄濑咬紧牙关,鼻子却酸得很,眼眶也再无法盛装那些一泄如注的情感,放肆得自我奔腾。

啊,结果又再一次,被你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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